萬重山  (十之七)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文.圖:黃瑞田


      (原載民國六十四年一月十六日中央日報副刊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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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施偉信伸了一個懶腰:「你不累?」


    我掏出維納斯銀像說:「一點也不,而且,我們現在還在生死關頭,寧願累死也不願等死。」


    「打算趕多遠的路?」


    我徵求施偉信和魏中宏的意見:「到晚上九點鐘,可以吧?」


    吃過晚餐,我們背起了行囊,穿越著濛濛的月光。


    四周都是黑黝黝的山軀,除了呼呼的風聲之外,就是我們的喘息聲了。


    高山氣溫約在攝氏十度左右,涼颼颼的,但我們並不覺得冷,幾天來,我們的腿已經走得痠疼難當,但仍舊咬緊牙齦,繼續艱難的旅途。


    越過第三座山頂時,打算停下來休息,施偉信突然指著前面二十步遠的一團黑影說:「那兒有三隻大黑熊。」


    三隻大黑熊似乎發現我們,低吼著向我們逼近。


    「別慌,」魏中宏鎮靜地對我說:「儀明,快拿出手槍來對付。」


    我很快的找出自衛刀棍,三隻大熊已經離我們七、八步而已,我毫不猶豫地向那隻最大的大熊猛力揮棍,他慘叫一聲,沿著山坡地滾下去,另外兩隻見狀,低吼著要撲過來,我眼明手快向牠們連續攻擊,刀棍齊下,有一隻就躺在眼前做垂死的掙扎,另一隻也嚎叫著滾下山坡。


    「好險!」施偉信猶有餘悸的說。


    我喘了一口氣,歉然地說:「我們不該走夜路。」


    魏中宏向四處觀望了一陣,說:「我們必須再走兩三個山頭,才能紮營休息,這兒可能有熊群。」


    施偉信埋怨地說:「簡直要累死我了,我腳底的水泡磨破了。」


    山勢起伏不大,我們在夜晚十點鐘左右,就翻過了三座山嶺,在一處避風而平坦的草坪紮營過夜。


    二十六日早晨七點多,我才醒過來,早餐除了乾糧之外,每個人還分別吃了一條白蘿蔔,白蘿蔔所含的水份多,咀嚼雖有微辣的味道,卻能夠止渴,因此,我們像吃火腿一般的吃得津津有味。


    繼續趕路時,我們從電晶體收音機的新聞報導裡,知道直昇機為了搜救我們而失蹤的消息,這件事使我們聽了感到很難過,我們因而忍受著倦累,都想早一點找到出路,將直昇機失事的消息告訴有關單位。


    八點四十五分,我們在一座山腰休息,施偉信正在埋怨為什麼還沒到達八通關道路時,我發現在對面山腰有一座椎形灰色建築,突出在稀疏的灌木之上,在椎頂有一個看起來像拳頭大的白點,我拿出望遠鏡仔細觀察,椎形建築是用石頭砌成的,尖端的白色東西竟然是人的頭骨。


    我將望遠鏡遞給施偉信,說:「你看看,那個金字塔上面的人頭骨,不知道代表什麼意思?」


    施偉信看了好一會,興奮地說:「金字塔那邊有一條路。」


    路,幾天來,我們要找的就是路,終於找到了一條充滿希望、充滿生機的路。


    平常顯得慵懶的施偉信,一鼓作氣,顧不得扎人手腳的亂草,逕自在前引路,不一會兒,就到了金字塔跟前。


    魏中宏望著三丈多高的金字塔說:「這座石堆,不知道作什麼用的?」


    施偉信說:「走吧!附近一定有山胞的部落。」


    我們循路往東走了大約一刻鐘,路延伸進入一片芒竹林,林中濕氣重,並且夾雜著一般腐臭的味道。


    「會不會又是野獸走出來的路?」官新河問。


    魏中宏哂笑著說:「不要認為過去的嘗試錯誤就是一種教訓,那祗是經驗,不過,你不要讓比較強烈的經驗來壟斷你的常識,因為,經驗像一盞掛在你身後明燈,只能照亮你的過去,卻不能照亮你前面的路。」


    「我的天,想不到黑馬是個哲學家!」施偉信摸一摸鼻尖上的黑痣說。


    「那裡那裡,我祗是以老大哥的身份,啟發你的聯想力。」


    「好哇,你在跟我打謎樣。」施偉信不解地說。


    小路轉過一個彎,在前面三十餘公尺,又得拐彎。


    「難道你還一直以為那座金字塔石堆是大黑熊造的?」魏中宏取笑地說:「大黑熊還會把人的頭骨豎立在金字塔的尖端?」


    官新河和我都釋然的笑出聲,我們的笑聲甫歇,有一個出獵模樣的山胞在前面拐彎處出現,戴著一頂無帽沿的圓頂鞣皮帽,上身垂掛著一塊以方形布折合的胸布,兩臂套著皮套袖,皮套袖以皮帶相連,皮帶掛在背上,穿著一條以鞣皮製成的無背褲,和一雙用鞣過的鹿皮製成的皮草鞋,手裡拿著一根長矛,這身打扮,是屬於布農族出獵的裝束。


    據我所知,布農族原來住在臺灣西海岸的中部平地,後來沿著濁水溪遷移到山地,佔據丹大溪和郡大溪流域而逐漸的發展,隨後以新高山為中心,向東移到花蓮縣卓溪鄉,有的沿著臺東新武路溪流域移動,還有的向臺東新武路溪流域移動,還有的向臺東縣的內本鹿和高雄旗山的管轄區遷移,成為典型的山地部族,他們大約有一半分布在10001500公尺的高山上,最高的聚落高達2306公尺。日據時代,許多日本人曾深入山區,不少山地同胞因此會說日本話。我先嘗試著跟對面的山胞說國語。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 (這篇小說的電子稿,是由朵拉美女義務打字的,特此致謝!)



 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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